有居

杂食党。

【枪升】笨小孩

姜云升:逗逗小狗。





01

成都落雪了。


AK站在机场口听见广播念着“注意带好贵重物品”时都还没有已经身处另一个城市的实感。


雪不大,但裹着雨凉嗖嗖的寒意直钻人骨子里,他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哆嗦。路边有计程车司机招揽生意,他拒绝了几个,握着手机傻站半天才给姜云升发了一个定位。


难得不用赶通告,点开定位是成都的天气预报时他没考虑太多,第一时间定了来成都的机票,在起飞前才和助理知会一声。


只是看到成都下雪了,所以来看看,他这么想。



02

年底这时候最忙,几乎是整日整日地连轴转,连吃饭的时间都靠挤,手机消息更是靠边站。所以等姜云升看到AK发来的定位时天色已经沉了大半,他们俩的微信界面躺着一枚孤零零的地标,对面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仿佛真的一直傻傻地等他回复到现在。


姜云升最终还是没回他信息。很难说他的心情,他一向讲究顺其自然,这世上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出乎意料。


但AK,这个小孩,总能知道怎么让他无奈。


该拿他怎么办好,他没去深究这种苦恼背后的含义。


他披上了羽绒服,刚出门又回身拿上一条围巾,拦下出租坐上车的时候他想,如果他还在的话。


没考虑过如果对方不在该怎样,那个笨小孩,他低声骂了一句。



03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


起先是听别人说,有个叫AK的选手是他粉丝,但他粉丝多了去了,姜云升成天忙着在三环种蘑菇,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置之。


说他社交懒惰症也好,他的交际圈基本就围着将个烂就的几人转,对于结交每个想认识他的人这件事实在精力欠奉。


无锡的夏天像要把人蒸软蒸化了才好,他水土不服,来这里之后就一直低烧不断,感冒加上炎热的天气,他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时间点也是凭心情,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能准点看到他出现在饭桌旁都是基地奇观。


八小时极限创作那次有回在录音室练习到深夜,录了几段demo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姜云升团在沙发里,一八几的人缩成小小一只,双目无神地放空自己,大概是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胃里一抽一抽绵密的疼,烦躁地他想爆锤小章鱼,环顾一圈发现没有后还莫名其妙觉得委屈,阖上眼眯一会儿才好过一些。


白炽灯亮的刺眼,窝着的姿势也叫人睡不安稳,睁眼麻了半边身子,面前一片迷蒙,嘤嘤了两声才稍微清醒过来。


哪里来的迷途小狗?


AK蹲在他身前不知道看了多久,青年的眼睛被光晕地柔和,乌黑的瞳仁像海风扬起的碎潮,好像能嗅到柠檬的清新气,眼巴巴的样子像等待主人爱抚的幼犬。


他变魔术似的捧出一杯还浮着冷气的冰咖,咧出一口白牙,说姜老师喝吗,刚点来的。


年轻人眼里的恋慕蜻蜓点水般飘过他眼眉,一闪一闪晃地他头昏。接过咖啡的时候他没问对方怎么偏偏这么巧出现在这,他脑海闪过青年缠着他的缱绻眼神,生涩紧张的体贴,欲言又止的试探,不敢说那纯粹是粉丝对偶像的向往。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成年人总该明白心照不宣。



04

临近机场的时候他久违地开始感到烦躁,情绪控制不住地翻滚,几近反胃的程度。年龄越大了性格越收着,这一瞬间他却像是倒退了七八年,又变回那个不知道怎么拿捏感情分寸的愣头青。惯常失去的人会紧抓住还拥有的,更恐惧那些仿佛触手可及的美好事物,他太明白自己是个不擅长挽留的人,更何况太年轻的不知深浅的仰慕。


下了车他远远地就看见AK,提着箱子坐在机场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手机却没打开,像是要等它自己突然亮起来。他快走几步,停在台阶前,此时刚好一辆汽车打着灯飞驰而过,车灯闪过他眼睛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姜云升控制不住地眨了下眼,躲开的不知道是车灯还是青年映着灯光的眼神。


AK“唰”地起身,一时间像是想要跑过来又因为只能一台阶一台阶提着行李箱挪而不知所措,他突然就觉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过去帮他接行李箱,手指相触的一刻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确确实实就顶着冬日冻人的冷空气等了他足足两个小时,太笨了,他想训斥对方怎么不知道订个酒店,下了飞机后先把自己安顿好,年轻人也别太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儿。嘴张了又合还是没开口。


“傻不傻?”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围巾一圈圈缠上青年还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最终只能这么说。


而对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这不是等到了吗。”


谁都没提那条没人回复的微信消息。



05

两人都还没吃晚饭,想着小孩冻得身子都僵了,干脆打车去了最近的一条商业街吃火锅。


一个番茄锅一个红油锅,和一盘接一盘的肉,路过隔壁的时候还顺手打包了一份抄手,隔着咕噜噜的气泡声和沸腾着上升的水雾,AK叽叽喳喳地和他讲这段时间身边的琐碎,吐槽一些奇葩的人和事,又写了哪些歌,又有了多少心境的变化,好像他们中间没隔着那些空白的时间一样,好像他没听出他故作熟稔的语气里隐藏不好的小心和紧张。


姜云升停下吃饭的动作,把筷子放下,他的动作很轻,只有“叮”的一声很快淹没在火锅店的嘈杂声里。但却像按下了某个消音键,青年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盯着他的眼神又让姜云升想起小狗,可怜巴巴地乞求主人的一点怜爱,又像是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他几乎要笑出来。


“好好吃饭。”他说完就起身离开座位。


等他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对方正垂着头,面前他夹到他碗里的肉还原封不动,小狗尾巴湿淋淋地耷拉下来。


没笑出声,姜云升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定力,他把手里那杯热水放在AK面前,拿走了旁边还没打开的冰可乐放到一旁的推车上。


AK猛抬起头,看到他瞪圆了一双眼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姜哥,我、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去倒了一杯热水,”他点了点放在他旁边的水杯,“刚冻了那么久还敢喝冰可乐啊?”


他眼里闪着光,波光粼粼的笑意像宽广的潮,推挤出绵密的汐,晃晕了小狗的眼睛。


AK知道他在笑话他,但他笑的这么好看,让他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姜云升,你真的很坏,他只能在心里这么说。



06

吃完饭姜云升问他接下来想去干什么。


去喝酒?去唱歌?去看电影?一瞬间无数种选项浮在心头,很难说哪一个的诱惑更大,或者说任何能和面前这个人一起完成的事情,他都很难抗拒。


但最后他说,“陪我走走吧,姜老师。”


转头看他时又加上一个笑容:“就当消食了。”



07

后来他回想那一天,再也想不起来当时说出那句话的心情。只是当那个选项浮出脑海时,其他所有可供选择的事物都像被风吹散的烟一样,在他脑海褪色。


为什么是散步?AK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姜云升说的对,大概他就是一个笨小孩,任性又固执,不想让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事物分去他的注意力,他那可贵的、不属于他的目光,哪怕只有一刻全神贯注地被他揉捏在怀里都好。他们可以聊天,他想听他讲话他就能一直说下去,或者不聊天只是安静地一起走也好,他不想听,那他也会配合地安静。


当一起这个词和其他任何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件事时,他就好像已经听到一百句情话。


他的嘴也很笨,不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只能眼巴巴地在心里祈祷他的目光偶尔垂向他,他能拥抱他的脊梁如同膜拜他的傲骨,在数不清多长时间里他只能隔着音响听他的声音,终于他鼓起勇气来到他所在的城市,事先没有和任何人知会一声。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怕说出去就泄了劲儿,到时候又胆怯地龟缩回安全壳里,或许渐渐就变成对方列表里不会再点开的聊天框。


他来到这座城市时并没有想过能改变或拥有什么,到现在为止也一样,他只是看着对方背影太久了,想要靠近的心像一根越磨越利的尖刺几乎穿透他胸膛带来鲜血淋漓的痛。


于是他奔赴他的背影,如同逐日的月向死而活。



08

姜云升停下回消息的动作,突然抬眼定定地看住他。那一刻AK觉得自己所有不敢声张的小心眼和贪心的占有欲在这样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半晌他回道:“行啊。那走吧,带你看看晚上八点的成都。”


AK有时候会觉得姜云升什么都不懂,他一点都不懂他那些翻来覆去的忐忑和欲言又止的心情。但有时候他又觉得没有人比他更懂、更明白。刚录制完《说唱新世代》各奔东西的那段时间,有一回晚上他看了播出的节目后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总觉得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凌晨三点他给姜云升发了条微信。


「哥,给我唱首歌行吗?」


「就当做是粉丝福利了/可怜」


大概过了十分钟,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对面发来一条三十秒的音频。


AK点开时手心都带着汗,漆黑的卧室房里响起那人特有的低低沙沙的气泡音:


“或许只有你,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有一段时间他每晚都放着《想自由》入睡,尽管姜云升在节目里、后来在直播时都唱过这首歌,但AK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这个三十秒的语音和其他所有都不一样,这是姜云升唱给他一个人的,只属于那一晚凌晨三点的笨小孩。


有时候一些事看懂了却未必要说透,有些感情付出了却不一定得到回应,哪怕飞蛾扑火地穷其所有或许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愚蠢的自我感动,更何况成年人最懂分寸,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敢轻易交付真心。


AK知道他再不会听见像那样的一首歌。



09

踩在积了一层薄雪的路上,每走一步就发出沙沙的响。绵绵的音好像要绕满整条行人如流的街道,姜云升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感。


两人一路沉默着,姜云升从来没和谁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两个人在夜晚的街头漫步,怀着像这样的心情。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是柔软的,像某片融化在路灯昏眩光线下的雪,悄没声息地淹没在起伏的呼吸间,这种时候,连呼吸都想放的轻一点、再轻一点。


街边的商店橱窗上贴着圣诞老人的贴画,他才恍然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不过这种节日过不过对他来说都没差,很大可能他一整天都会泡在工作室里忙的头昏脑涨,记不记得吃饭都另说。可能晚上会给粉丝直播,到时候她们大概会嚷嚷着粉丝福利让他唱歌,唱……


他渐渐开始走神,一个没注意就被飞扑过来裹成一只球的熊孩子撞倒,“啪”一声摔进雪地里。


“Fu-ck!”他最怕疼,这下摔的够狠,姜云升咬着牙半天没缓过来,心里倒是很想逮着熊孩子狠狠揍屁股,但对方父母已经按着人朝他一叠声儿地道歉,他也只能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能理解。


心里却在骂,没关系个鬼。又想,果然自己还是最讨厌小孩子这种生物。


但也说不准,有的小孩就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嘛,虽然笨了一点。


他于是把手伸向某个笨小孩,说愣着干嘛,快拉我起来。


AK才回过神,那人倒在这一地松软中,伴着沙沙的声音溅起细碎的白点。


他恍惚以为,下了一场短促的爱情雪。



10

但他握住姜云升的手,却没急着拉起来。


青年的双眼映在街边暖黄的灯光下,像一汪脉脉流动的泉,他的眼神柔和清润,笑地眯起来,两颊却晕着一点瑟缩的粉红,在姜云升脑海里构成一副隽永的画。


他说:“哥,我明天就回去了。”手指在他掌心眷恋地蹭了蹭。


“先拉我起来再说话。”


这时候却不是乖巧小狗了,他自顾自接着说:“赶不上圣诞节,所以能不能提前许一个圣诞愿望?”


他本来应该反驳想许愿找圣诞老人去,找他干嘛?但当时他像被青年那双饱含了强烈希冀的眼所摄,有种感情像要冲破束缚,使他即将抵达喉咙口的话生生凝固住。


是谁在开口?他的灵魂仿佛游离出躯壳,眼睁睁看着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像被蛊惑着说出:“什么?”


而AK像是受了莫大的鼓励,那点瑟缩的粉红变得愈发生动起来,他说,“你闭上眼好不好?”


青年不知所起的恋慕像也感染了他,姜云升来不及注意到他僭越的语气,他的眼睫正不听他号令,违背了理智颤抖着阖上。疯了,他想。


风花雪月不等人,要献便献吻。



11

他想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不懂适可而止,不明白成年人的游戏规则就是自私自利。


可是谁能责怪一个孩子贪心呢?


谁舍得指责一颗年轻的、干净的真心,哪怕它注定不能长久。



12

姜云升把他送到酒店门口就要走,AK却急忙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吧哥?”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果然那人嗤笑一声,说:“我送你,你送我,没完了是吧?”


AK抿住嘴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夜晚,他只是下意识地想挽留,最好再多一秒、天荒地老才好。


姜云升迎上他的目光,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太年轻了,还不能分清爱慕与仰慕的区别,哪怕他们其实只差三岁,他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小孩。


他想说你太干净了,等你真正明白这个社会的潜规则,等你看透我,或许有一天就后悔那些人生中宝贵的朝夕曾错付狼藉。


他想说你不懂。


可青年的目光看向他,那样闪着坚定的光,像昼白的新月,小心翼翼试探他动摇的心。


“你……”你早点睡吧,就连这句话也没法说出口。


“明天来送送我吧,哥。”AK却在这时打断他,他好像又变回那只小狗,深夜里捧着咖啡摇着尾巴期待他一句真心的赞扬,很难说先动心的究竟是谁。


千万种情绪此刻也都放下,姜云升一句话也说不出了,风蓬松地鼓吹流云,泄露一丝皎白的月,光是从宇宙鋢隙里落下,得以使他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小成一个点。他此刻终于觉得自己矮小了,他没法骄傲,当他发现自己认为飞蛾扑火是愚昧。世人总觉得自己已失去的东西就是不够好的,他们情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理直气壮承认不勇敢,龟缩在社会规则的保护下,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穷其所有做赌注输个精光还被笑作懦夫。


他于是转身了,AK似乎看见他挥了挥手,他努力想听风从他唇边送来的声音。


我很笨,我希望我不懂的、你犹豫的,都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想这么说,可这时候他想起自己是个成年人了。




——FIN——

评论(4)

热度(57)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